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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此時風動·面冷心熱(改設定)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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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當大胡子的胳膊快要搭到蘭青雪的身上時,一只骨節修長且分明的手伸過來擋住了他。

“花蝴蝶,你怎麽在這兒出現了?”

熟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蘭青雪往上擡頭,看著楚留香棱角分明的下巴。

“你們認識?”

胡鐵花嘿嘿一笑:“我剛才不是說了嘛,我和老臭蟲是好朋友。”

在一座名不見經傳的城裏,故友相見自然是愉快的。

等三個人坐在酒館的時候,楚留香才開始互相介紹:

“這是胡鐵花,我朋友。”

他伸出手拍了一下胡鐵花厚實的肩膀,然後又看著胡鐵花說道:“這位是蘭青雪,我……朋友。”

蘭青雪單手托著下巴,聽到之後驚奇地問道:“你幹嘛遲疑?”

他撇撇嘴:“是不是覺得我不能做你朋友啊?”

楚留香還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只好連忙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

“嗯,勉強相信你。”蘭青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來了些許的落幕。

楚留香擡手摸了摸鼻子,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在一旁看著的胡鐵花眼睛瞪得極大,看看楚留香,又轉過來看看蘭青雪。

“我滴個乖乖,難不成是在做夢?”

他嘖嘖稱奇:“老臭蟲,你什麽時候說話這麽惡心了?”

“嗯?”

胡鐵花咳了一聲:“我是說,我和蘭公子一見如故。”

他說完之後便擡手喊店小二,一下子點了不少的酒,多到讓店小二目瞪口呆,然後好心地提醒道:“客官,這……有點多,您喝得下嗎?”

胡鐵花眼睛瞪得很大,但很快就自信滿滿地說道:“你可不要小瞧人,又不會少你錢,盡管上便是。”

“行,您稍等。”

店小二勉強咧著嘴笑了笑,轉過身之後卻暗自吐槽了幾句。

蘭青雪在一邊旁觀,原本還沒覺得事情的嚴重性,但當一壇壇酒逐漸被端了上來,幾乎要將整個桌子都占滿了。

他之前和楚留香喝過酒,對方的酒量可不小。還記得當初是怎麽說的,“我朋友酒量不在我之下。”

蘭青雪整個人都快不好了,他盡管酒量還可以,但對上兩個把酒當水喝的人,可抵擋不住啊!

“嗯,我去街上逛逛,你們喝。”

他勉強扯出一抹笑來,想著趕緊離開這裏。

但楚留香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笑得如沐春風,如果不是拽住了他的手腕。

“既然相識一場,何不趁著這個機會痛快喝上一場?”

話音剛落,還沒等蘭青雪開口推辭,楚留香就轉過頭對著胡鐵花說道:“別看青雪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酒量可是好得很。”

這句話對於嗜酒如命的胡鐵花來說,無疑是天籟之音,看向蘭青雪的眼神都閃閃發亮。

“好,算你狠!”

蘭青雪被迫坐了回去,看向楚留香的眼神鋒利如刀,恨不得上去和對方理論一番。

而罪魁禍首卻笑意盈盈,還伸手給他開了一壇酒。

“來,我們三個今天不醉不歸!”

還帶著封泥的紅布被扯了下來,一股濃郁的酒香便撲鼻而來。

胡鐵花只需輕輕一聞,就知道這酒是上好的女兒紅。

他喝酒是一種享受,一天不喝就渾身難受,於是便第一個舉起酒壇喝了起來。

不少酒灑了出來,順著他的絡腮胡子往下流,身上的衣衫都濕了不少。

蘭青雪無奈扶額,看著楚留香和胡鐵花對飲,一個個得喝起酒來臉不紅心不跳,仿佛喝的不是烈酒,而是水一般。

蘭青雪還沒有達到這種境界,他向店小二要了一個酒碗,不小不大,剛好能夠把一壇酒盛個四五次。

另外兩個人喝酒以壇計數,蘭青雪松了一口氣,用碗來計數。

等楚留香和胡鐵花喝了十幾壇的時候,蘭青雪才喝了三壇。

酒香四溢,幾乎快要充滿整個酒館了。不僅是桌子上,就連他們腳邊的地上都放滿了還沒開封的酒壇子。

蘭青雪單手托著臉,半閉著眼睛。雪色的長睫微微下垂,遮擋住了漆黑透亮的眼眸。

不知何時,他的發帶松開了,一頭柔順的雪白長發就散落在身後,像是從懸崖奔流直下的瀑布似的。

“來!繼續喝!”

胡鐵花的興致很高,他放下喝空了的酒壇:“我第一眼還沒覺得是你,然後就註意到,你旁邊站了一個人。”

他移動目光,看著似乎已經有了醉意的蘭青雪:“少年白發,倒是稀奇,怪不得我沒有註意到你。”

楚留香擡手摸了摸鼻子,他心裏知道胡鐵花說的是假話,他們認識了這麽多年,別說是一個背影了,哪怕是看著對方的腳印都能把人認出來。

“你呢?你怎麽來這裏了?”

之前胡鐵花為了躲高亞男,竟然一走了之,他還以為對方跑到了一個他們永遠找不到的地方呢。

胡鐵花擺擺手,講起了自己這麽些年來的遭遇。

蘭青雪在一旁聽得認真,但看他這幅樣子,似乎是把對方的經歷當成了話本來聽。

甚至在聽到精彩處還拍手叫好。

他這麽一喊,講得認真的胡鐵花便停了下來,看著蘭青雪笑。

“好捧場!我胡鐵花就喜歡這樣的朋友!”他哈哈大笑,然後又開了一壇酒,“來!我敬你一杯!”

蘭青雪遲緩地眨了眨眼,雪白色的眼睫就像是振翅欲飛的蝴蝶一般。眼尾一枚紅,就連雪白的臉都變得如花般粉嫩。

他下意識地擡眸就笑,笑得風情萬種,千嬌百媚。

這似曾相識的一幕讓楚留香忍不住無奈扶額一笑。

蘭青雪喝醉了。

他說著不喝酒,但半被迫半主動的,倒是也喝了不少。

衣領有些濕潤,看樣子是酒灑了上去。

“唔……我敬你!”

他笑瞇瞇的,然後倒了一碗酒,動作顫顫巍巍地舉了起來,斟滿的酒都被他晃灑到了桌子上。

胡鐵花覺得有趣,於是配合地和他喝了不少。

就當蘭青雪還想再喝的時候,一只幹燥溫暖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好了,你醉了,別再喝了。”

低垂下眼眸,冷白手腕上的手掌比他大了不少,顏色也深了不少。

蘭青雪擡眸,平日裏清澈見底的眼眸此刻變得朦朧,像是蒙上了一層霧氣似的。

“你幹嘛?”他不滿地晃了晃自己的手腕,“我可沒醉,我的酒量很好,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楚留香松開了手,但截下了蘭青雪的酒碗:“嗯,你酒量好,我們都喝不過你,快去休息吧。”

聽到了滿意的話,蘭青雪便彎眸一笑,嫣紅的唇上揚出一個優美的弧度。

“嗯,你倒是識趣。”

他猶如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坐直了身子用得意洋洋的目光掃視了一遍坐在同一張桌子上的楚留香和胡鐵花。

“噗。”

胡鐵花忍俊不禁,他看著貌美如仙的蘭青雪,然後對著楚留香說道:“你這個朋友倒是有趣。”

“你說得對。”楚留香笑著,俊朗的臉上帶著縱容。

他拍了拍還在發楞的蘭青雪:“這裏沒有房間,你先趴著休息吧。”

他們沒不是在客棧喝酒,喝醉了可以上樓去睡一覺,在酒館喝醉了只能趴在桌子上了。

蘭青雪喝酒上臉,他其實沒有到爛醉如泥的地步,於是看著堆滿了酒壇子的桌子笑了起來。

“我不要。”他十分堅定地拒絕了。

然後指著桌子:“這根本就不是床,我怎麽睡覺?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瞪大了雙眸,宛如翠微青山的眉緊緊地皺著:“哪兒來的下人?究竟是怎麽進尋春樓的?”

蘭青雪雙臂環抱著,莫名有些委屈:“竟然連服侍人都不會。”

“哈哈哈哈。”

胡鐵花這次是真的忍不住了,他看著楚留香吃癟,比他喝到好酒還要高興。

“哎呦,你說說,這楚下人是怎麽回事?怎麽連人都服侍不好呢?”

他幸災樂禍地說道,甚至還想添油加醋。

楚留香擡手摸了摸鼻子,無奈地看了一眼陰陽怪氣的好友,然後焦頭爛額地哄著醉意開始上頭了的蘭青雪。

“好好好,是我考慮不周。”他搖搖頭,“那你……”

想了想,還真不知道該把這個醉鬼怎麽辦。

蘭青雪打了一個哈欠,雪色長發垂落咋眼前,襯得他白裏透紅的臉比枝頭桃花還要漂亮。

“哼,算了,不和你計較。”他伸出手把那些空了的酒壇子推到了一邊,給自己騰出來了一下片空處。

“我就勉為其難地在這裏休息吧。”

聽他這話說的,仿佛睡在這裏是給了楚留香多大的面子似的。

楚留香無奈,但好歹把人給安置好了,他揉了揉太陽穴,剛想擡頭繼續和胡鐵花喝酒,就看見對方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看我作甚?”

胡鐵花學著楚留香擡手摸了摸鼻子,若有所思地說道:“怎麽感覺你有些變了?和之前也一點不一樣了。”

“哦?你的錯覺。”

胡鐵花豎起食指,然後在楚留香眼前搖了搖:“不不不,我敢肯定,這一定不是我的錯覺。”

他會想起見面之後楚留香的舉動,然後試圖抽絲剝繭地想出來真相。

無奈的楚留香長嘆一口氣,給自己開了一壇酒,一邊喝一邊看著沈思的胡鐵花。

他們說話時有意壓低聲音,談話聲細細碎碎的,伴隨著酒香,讓一邊趴在了桌子上的蘭青雪逐漸睡了過去。

這一睡就睡了大半天,等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外面的天都暗了。

唔……這是在客棧?

蘭青雪坐起身,他頭有些痛,酸脹的,應該是酒喝了太多了,睡過之後自然會不太舒服。

他環顧了一下房間四周,很寂靜,昏暗的環境伴隨著寂靜的房間,乍一醒來他還以為自己被拋棄了。

外面街上傳來吆喝聲,沒一會兒,最後一縷陽光消失,房間徹底沒了光,但好在還可以視物。

他不知道為什麽,心情突然有些低落。

這個時候,一直很少主動出聲的系統開口:“我看了一下最近的生命值,加的很少哦,幾乎快沒有了。”

蘭青雪低下頭,把額頭抵在了曲起來的膝蓋上:“我知道了。”

想起來系統之前的解釋,生命值加的越少,就代表著對方越來越不抵觸自己的觸碰。

回想起和楚留香的相處,對方也似乎就是這樣,甚至最近還是主動觸碰自己。

蘭青雪表情糾結,他知道自己該離開去找下一個目標了,但……

他還沒想好該怎麽和楚留香告別。

光線越來越暗,到最後,整個房間都陷入了一片黑暗。

蘭青雪就這麽抱膝坐在床上,長發如同一件外衣披散在他身上,或許可以從中汲取一點溫暖吧。

想了許久,蘭青雪決定去和楚留香告別。

他起身下床,打開了房門走了出去。

但客棧和房間都是楚留香訂的,蘭青雪出來之後才反應過來——自己根本不知道楚留香的房間在哪裏。

他嘆氣,準備下樓去問老板,但就當他還沒走出三步,就聽見隔壁房間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你說的是真的?”

是楚留香的聲音。

蘭青雪邁出的步子又收了回來,他站在門外,想要擡手敲門,但楚留香的聲音太過震驚了,他一時之間楞在了原地。

“我胡鐵花還能騙你不成?”

這是大胡子的聲音,有些無奈,但也夾雜著焦急。

“我很是去船上,但不久前去的時候蓉蓉她們三個確實不在。”

楚留香氣極反笑:“你……怎麽現在才說。”

“我又不知道你去了哪裏,想著你或許是早就知道了,獨自一人去找了。”

胡鐵花擡手撓了撓後腦勺:“我還說你怎麽不來找我幫忙,這不,今天是恰好碰見了你。”

他看了有些焦急的楚留香一眼,無辜地說道:“看你那麽悠然自得,我還以為你早就把人找到了呢。”

門外的蘭青雪面露猶豫,他們似乎在說什麽重要的事情,他要不還是明天再來吧。

就當他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楚留香斬釘截鐵的聲音傳了出來。

“不行!我現在就要去找蓉蓉他們。”

後面的話蘭青雪沒仔細聽,他回到了房間,坐在一旁咬著指尖思索。

楚留香似乎要去找什麽人,而且那人對他來說還很重要。

那……他是不是就不會去汴京城了?

蘭青雪瞳孔放大,想法一個接一個地從腦海裏冒了出來。

既然如此,那他就去汴京城?反正楚留香又不和他一起去了,他一個人去也可以。

說幹就幹。

幾乎是這個念頭一冒出來,蘭青雪就站起身準備離開。

但他開門的動作一頓,漂亮的臉上又出現了些許的糾結。

嗯……要不告而別嗎?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啊?

想了一會兒,蘭青雪回到桌子旁邊,找了紙筆寫了一封短信:無礙,先行一步。

他看了看,覺得很簡潔明了,楚留香一看就能明白。

心裏放松了不少的蘭青雪嘴角微勾,揮筆寫下了自己的名字,給這封告別信落了款:

蘭青雪。

他放下筆,把信放在了桌子正中央,還拿了一個倒扣著的茶杯壓住了紙。

做完這一切之後,蘭青雪便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客棧。

或許這麽做有些莽撞,但蘭青雪覺得,如果楚留香過來和自己說,他要去為了別人而和自己失約,自己一定不會高興的。

倒是有些矯情,但蘭青雪本來就不喜歡離別,與其面對面告別,還不如自己離開,反正他已經留了信!

尚有些心虛的蘭青雪停了下來,轉身看了一眼還點著等的客棧。

客棧已經縮小到一粒黃豆那麽小了,自己已經走了這麽遠,也沒看見楚留香的身影,看來對方已經離開了吧?

會不會都沒想著告訴他?然後就直接離開了,那他該不會沒有看見信吧?

蘭青雪面露難色,蔥白的手指纏繞著一縷白發,凸顯著他內心的不平靜。

算了!天下無不散之宴席。而且對於楚留香來講,離別只是家常便飯。

蘭青雪晃了晃腦袋,試圖把腦子裏的胡思亂想給搖出去。

他獨自一人前往汴京城,再加上現在他還沒有生命值的來源,積攢下來的生命值雖然還算多,但他還是要省著點用。

蘭青雪思來想去,還是找了一匹馬。這個時候,他無比地慶幸自己接了怡香院媽媽給的錢袋。

騎上馬,蘭青雪再次往後望了一眼,然後勒馬前行。

夜風自鬢邊呼嘯而過,夜色沒有那麽深沈,頭頂高懸的月亮散發出柔和的光。

蘭青雪半俯著身子,騎馬的速度有些快。

聽著噠噠的馬蹄聲,以及還沒有停歇下來的蟬鳴聲,他舒眉一笑。

無所謂,他一個人也可以。

……吧?

事實證明,長得太好看也是一種隱患,尤其是獨自一人,而且還不會武功。

蘭青雪確實到了汴京城,不過,他是被搶來的。

他,又又一次被強取豪奪了。

坐在破舊且擁擠的媽車裏,蘭青雪嘆了一口氣。

這個時候,他覺得自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竟然沒有想到一些人心險惡。

長相秾艷昳麗,穿著精致的少年獨自一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塊誘人的肥肉,引得無數人的垂涎。

蘭青雪很少離開姑蘇,離開姑蘇之後也是和楚留香再一起,因此看到倒在路旁,身邊只有一個三歲小孩在哭泣的婦人時,他心軟了。

勒停了馬,下去柔聲詢問小孩子的時候被埋伏在周五的人伢子一網打盡,蘭青雪臉上露出來了許多情緒。

震驚、無奈、憤怒、擔憂。

但都於事無補。

直到被塞進擁擠的馬車時,蘭青雪才發現被騙的不止他一個人。

不大的馬車裏坐滿了滿臉驚恐的人,男女老少都有,甚至還有三四歲的小孩子。

看到這一幕,蘭青雪的心瞬間就涼了半截。

他坐在角落裏,旁邊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此時正抱著膝蓋無聲哭泣。

蘭青雪與旁人截然不同的發色已經出眾的相貌讓他一進馬車就收獲了不少的目光。

這些目光各種情緒的都有,視線中心的蘭青雪假裝什麽都沒有看見。

他雙臂環抱在胸前,半靠在馬車的車廂上。

不知道這些人被關在馬車裏多久,除了他來的時候有些竊竊私語之外,之後就沈默著不說話了。

蘭青雪在心裏思索著該如何逃出去,這時,因為車廂裏太過寂靜,趕車的兩個人談話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他不動聲色地豎起耳朵仔細聽著,聽完之後才明白自己現在是一個什麽處境。

這群人是人伢子不錯,但他們不想花錢從貧困的村民手裏買人,於是便在路上埋伏獨自的、並且縛雞之力的人。

他睜開了雙眼,漆黑的眼眸在車廂裏亮得出奇。

“你知道他們這是要把我們拉到什麽地方嗎?”

蘭青雪壓低了聲音,側過頭用氣音去問身邊滿臉淚痕的少女。

但不知道是不是太害怕了,少女對他的詢問置若罔聞,只是盯著虛空處發抖。

蘭青雪眉頭稍皺,從懷裏掏出來了一張帕子遞給了少女:“擦擦淚吧,臉都花了。”

他把帕子放在了少女的膝蓋上,然後就轉過了頭,沈默著準備再找一個人問問。

就在這時,剛才還在沈默的少女開了口,聲音細若蚊蠅,若不是他的註意力一直緊繃著,估計都聽不見。

“汴京。”

蘭青雪一楞:“什麽?”

少女手裏握著他給的帕子,垂眸鼓起了勇氣,稍微提高了一點聲音:“汴京,要去汴京,把我們買過別人。”

蘭青雪放柔了聲音,接著問道:“你知道都會有那些去處嗎?”

“妓院青樓什麽的,還有一些有錢人家,去當丫鬟。”

蘭青雪了然,他微微一笑,清潤的聲音帶著安撫:“謝謝你。”

“嗯……”

他擡手摸了摸鼻子,察覺到這個動作是下意識地做出來的之後就笑了。

這些去處他大部分都有所耳聞,青樓和妓院的區別很大,蘭青雪已經知道自己回去哪裏了。

只不過,他想撩起車簾看看,卻發現原本是窗簾的位置被焊死了。

唯一的出口就是車簾的位置,只不過被改造成了一扇緊關著的門。

蘭青雪頗有些頭疼,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的無能為力,除了樣貌和舞,他一無是處。

他的情緒略有些低落,但很快就自我開解好了。

沒關系,大不了走一步算一步。

錢袋他沒有掛在腰間,而是藏了起來,若是被賣到青樓,他大可以出錢把自己贖出來。

悄無聲息地伸手掂了掂剩下的銀兩,蘭青雪緊繃著的精神稍微松了些許。

但最壞的打算沒有發生,他似乎是被上天眷顧著,人伢子的馬車剛一進城就被人攔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被從外面緊緊關著的門被打開了,刺眼的光沖進了擁擠的車廂,蘭青雪距離出口最近,他眉頭皺著,擡手擋住了光線。

等眼睛適應了之後,他才放下了手。

“您看,這如何?”

一根粗短的手指指著自己,蘭青雪擡眸去看,看到了外面人眼中的驚艷。

“行,就他們了。”

中年男子隨手指了幾個人,不僅有蘭青雪,還有那個一直在哭泣的小姑娘。

人伢子把他們拉了下來,還特別謹慎地給他們帶上了腳銬。

蘭青雪擡了擡腳,很沈,想逃跑幾乎不可能。

他十指緊握著,低下頭用垂落在臉側的頭發擋住了臉。

中年男子很快就把價格談攏了,甚至還十分爽快地多給了一些錢。

人伢子拉著馬車繼續往前走,而被買下來的蘭青雪幾人都沈默著。

他擡眸看了一眼馬車離開的視線,沒有輕舉妄動。

中年男子打量了他們一番,最後目光停在了蘭青雪身上。

看了片刻之後,他眼神略帶嫌惡,語氣十分不好地罵了一句:“妖怪。”

白發白眼睫的蘭青雪在旁人眼中確實有些奇怪,這種聲音他聽的可不少,早就習慣了。

因此對於中年男子的辱罵,他只當是在犬吠。

他們被帶到一處占地面積很大的府邸,中年男子原來是這裏的一個小管事,最近府上缺人,但他又不想花太大的價錢買,於是就找了這一隊人伢子。

中年男子還在講著規矩,蘭青雪低垂著頭,身邊還是那個原本一直在哭泣的少女。

她此刻見不是去了青樓和妓院,暗自在心裏松了一口氣。但這些人她都不認識,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心裏難免有些害怕。

蘭青雪看著往自己身邊湊的小姑娘,眼神平淡,並沒有多說什麽。

就在他們要繼續往裏走的時候,中年男子突然停了下來,語氣恭敬:“無情捕頭。”

與此同時,一直沈寂著的系統也開了口:“叮!檢測到目標。”

蘭青雪猛地擡起頭他這個時候才知道自己被賣到了什麽地方——神侯府。

他望向前面的那個人,一個坐在輪椅上的青年,一身白衣寂冷,黑且直的眉毛下是如星子一般的眼眸。

對方臉色有些蒼白,看上去有病在身。目光也是冷的,看上去難以接觸。

蘭青雪眉頭稍皺,心裏開始打退堂鼓。

眼前這位就是一朵高嶺之花,和楚留香可不同。

他此刻無比地懷念起為人風趣,並且很好相處的楚留香。

突然,蘭青雪的目光一頓,他嘴角微微上揚,發現了無情的一個小動作,心裏有了打算。

原本停在樹蔭下的無情被人打破寂靜的氛圍,擡眸疏冷一望,面對問好也只是微微頷首。

但眾人之中有一位身形消瘦的少年有些引人註目,一頭白發在午後的陽光下閃著光,像是灑滿了閃閃發亮的寶石一般。

他眉頭稍皺,少年的穿著打扮明顯就不想是下人,有些奇怪。

中年男子問了好之後就準備帶著人離開,但一道輕柔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我們是在官道上被人埋伏抓起來的。”

蘭青雪身姿挺拔地站在陽光下,冷白的臉透出來了幾分紅意,他熱得出了汗,但還是直視著無情。

“小民有冤,往大人明察。”

中年男子的冷汗都快流下來了,他連忙拽了一下手裏的鐵鏈。

蘭青雪腳踝被這股力氣猛地一拽,再加上太熱,本就快有些站不穩,如今被一個力氣很大的成年男子一拽,整個人都向前撲去。

他神色帶著倦意,眼睛都黯淡了下去。

一只手托住了他纖細的腰肢,緊接著就是一股好聞的冷香。

無情把人扶穩之後就松了手,冷雋的臉上出現了嚴肅的表情。

他手搭在輪椅的扶手上,十指纖細,指尖很秀氣,圓潤飽滿,還帶著些許桃花般的粉意。

蘭青雪眨眨眼睛,覺得自己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與此同時,腦子裏也響起來了一道僵硬的聲音:“叮!生命值+10。”

“王福,你做何解釋?”

無情嘴角上揚,但笑意卻是冷峻的,就像是被陽光照射著的積雪。

他目光輕移,落在了王福手裏緊攥著的鎖鏈上。

“大人!他一派胡言!”

王福的心跳緊張得都快停止了。

他著急忙慌,連忙怒瞪著蘭青雪:“這種妖怪的話不可信!他這一頭白發,一看就不是正常人!說的話又怎麽能信!”

帶著驚恐和推脫的話音剛落,無情的臉就沈了下來,他目光如利刃,周身的寒意仿佛實質化一般,銳利如劍刃,讓人不寒而栗。

拿別人的殘疾之處說事,可惡至極。

被罵的蘭青雪還沒生氣,無情卻是有了反應。

王福說完之後立刻就後悔了,他瞳孔微縮,突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多麽大的錯誤。

四大名捕之一的無情是個坐輪椅的殘廢,他竟然在無情面前嘲諷一個有殘缺的人!

無情擺手,站在一旁的白可兒就過來了。

“讓管事辭退。”

“別!大人!我錯了!我錯了!”

蘭青雪對接下來的求饒不感興趣,他半蹲下身子,將額頭抵在了放在膝蓋上的手背上。

午後的陽光熾熱,已經一天沒吃飯的蘭青雪胃難受得厲害,在這裏又頂著烈日站了半天,已經要瀕臨昏迷了。

他任由白發順著自己的動作散落在地,然後擡眸,露出了一雙清亮的眼眸,漆黑的,漂亮的。

“謝謝你,不過我沒有覺得自己殘缺。”

蘭青雪眼前發黑,平日裏嫣紅地唇都變得發白,他聲音有些低,但足以讓無情聽見。

“我的頭發可好看了,好多人都喜歡……”

最後一個音節被吞進喉嚨,蘭青雪向前倒去,被一只手給攙扶住了。

陷入昏迷的最後一刻,蘭青雪咬咬牙,毫不猶豫地握住了那只手,入手微涼,像是一塊玉。

無情神色一變,蒼白的耳尖微微泛紅。

他冷著臉,看著自己被握著死死不放的手,突然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等蘭青雪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黑了,房間裏點著一盞燈,燈火如豆,不斷地搖曳著。

“你醒了?”

一個少年走了進來,他手裏端著一碗粥,散發出了令人咽口水的香味。

蘭青雪擡手,用手背搭著額頭:“謝謝你。”

“謝我做甚?是無情捕頭救了你。”少年把白粥放在了一旁,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要謝應該謝無情捕頭。”

蘭青雪放下手,笑著說道:“但是他現在不在啊?等見了他,我一定會謝謝他的。”

被他的笑晃了一眼的何梵輕咳了一聲,臉突然紅了起來。

蘭青雪坐起了身子,就這麽看著他:“你臉紅什麽?”

“我才沒有。”何梵立刻反駁,“你中暑了,先吃飯吧。”

他很快地轉移話題,但不管怎麽看都是一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樣子。

蘭青雪緊繃的精神松了下來,他看著何梵,湊到了對方的面前:“你真可愛。”

好不容易緩過神來的何梵被他這一句話搞得面紅耳赤。

還是半大的少年,突然面對著一位絕色美人,對方還笑著說“你真可愛”,這種事情誰都不能保持鎮定吧?

何梵站起身,把碗推到了蘭青雪的面前,幹巴巴地說了一句“你快吃”,然後就同手同腳地往外走。

“你怎麽了?”

“我……我沒事!”

緊接著就是一陣兵荒馬亂的腳步聲,下一秒,車輪碾壓的聲音越來越近

蘭青雪借著昏黃的燭光,看著無情逐漸進了房間。

對方渾身的冷傲如同一把已經開了刃的劍,只是看上他一眼就會渾身顫栗,害怕得不敢擡起頭來看。

“謝謝你。”

在無情開口之前,蘭青雪就眉眼一彎,語氣真摯地道了一聲謝。

“不是什麽大事。”

無情微微頷首,看上去真的不好相處,但蘭青雪仍是微微笑著,就像是一團永遠不會熄滅的太陽。

“怎麽會不是大事呢?”

蘭青雪瞪大了眼睛,一雙漆黑漂亮的眼睛清晰地贏出來了姣好俊秀的無情。

“如果不是你,我,和那些無辜的人就要被賣了,他們就會過的很慘。”

他微微向前傾身,瞬間拉進了和無情之間的距離。

如此一張美到驚心動魄的臉猛地放大在眼前,無情下意識地瞳孔微縮向後仰去。

蘭青雪雪白的眼睫顫動著,像是被沾在屋檐下的一片紙片,隨風輕輕地顫抖著。

他低垂下眉眼,語氣輕柔,但又帶著幾分後怕:“我不想再回去了,我想要自由。”

這句話成功地引起了無情的註意力,他如星般的眼眸看著秾艷如畫的蘭青雪:“你……”

“對了,我的名字是蘭青雪。”

雀躍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熱烈的,生機勃勃的,仿佛不會被任何困難所打倒。

無情搭在輪椅扶手上的手指微微蜷曲,嘴邊細微但淩冽的笑意變得真摯了不少。

“獨立天地間,清風灑蘭雪。①”

他的聲音很好聽,是那種帶著幾分冷意的,但低下音量的時候,那股冷意便些許有些融化,從而轉變為一種莫名其妙的繾綣。

蘭青雪臉上的笑凝固,他眨巴眨巴眼睛,在心裏早就組織好的話頓時像是被一團棉花堵在了喉嚨裏。

很少有人……不,是從來沒有人能夠聯想到這句詩。

以為在他們眼中,身為一個舞姬的蘭青雪和這句清麗俊逸的詩根本不沾邊。

“嗯。”

回過神來的蘭青雪再次揚起了笑,但比之前卻誠懇了不少。

他歪著頭,散落在身側的雪白長發被風吹起,好巧不巧的,就這麽輕柔地吹進了無情的懷裏。

白色的衣上沾著白色的發,那發絲輕柔,但被風帶著,又有了難以置信的力量。

無情垂眸,手推著輪椅往後推了些許,和蘭青雪拉開了距離。

而堆積在他懷裏的白發也隨著逐漸的遠離滑落,最後像一條銀河似的垂在了床邊。

“很好的名字。”

他神色疏冷,像是高高的山頂上亙古不變的寒冰一般,很冷,冷如劍刃,高傲不可攀。

蘭青雪並沒有把對方的疏離放在心上,畢竟剛剛認識。

他看了一眼放在手邊的粥,還冒著熱氣:“我可以留下來嗎?”

無情黑直的眉稍皺:“神侯府不留外人。”

蘭青雪抿唇,猶豫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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